烟盒上的约定 作者：雷靂

战壕里的土腥气混着柴油味，呛得人喉咙发紧。王磊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塞给赵刚时，对方正用刺刀尖挑着个铁皮烟盒，在石头上磨得滋滋响。

“家里来信了？”王磊问。赵刚嗯了一声，从怀里摸出揉得发皱的照片，上面女人抱着个扎羊角辫的丫头，身后站着俩鬓斑白的老人。“英子刚满五岁，爹的咳嗽又重了。”

炮弹在远处炸响，震得头顶落土。王磊摸出自己那张，边角已经磨圆，照片上婴儿皱着眉，像只刚出窝的小猫。“我家小子，还没见过我呢。”

赵刚把磨亮的烟盒翻过来，用刺刀尖刻下两道杠。“咱来个约法三章。”他抬头时，眼里的血丝混着认真，“要是我没回去，你替我给英子买糖吃，照看她爷爷奶奶。”

王磊夺过烟盒，在两道杠旁边又刻了一道。“那要是我没了，你得教我家小子打枪——别让他像我似的，连儿子面都没见着。”

赵刚笑了，从烟盒里抖出两根烟，递一根给王磊。火柴擦亮的瞬间，照亮两张年轻的脸。“拉钩。”赵刚伸出小拇指，王磊的手跟上去，粗糙的指腹勾在一起，像两棵在战壕里紧紧扎根的树。

“走了。”冲锋号响起时，赵刚把烟盒塞进王磊口袋，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磊看着他跃出战壕的背影，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冰凉的铁皮硌着心口，像个沉甸甸的誓言。

后来，王磊抱着赵刚回来时，烟盒从对方口袋滑出来，滚在泥里。他捡起时，上面的三道刻痕还清晰，只是其中一道，再也等不到主人来兑现了。

多年后，王磊牵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站在赵刚家的院子里。丫头已经长成像她娘的模样，正给两位老人捶背。“英子，叫王叔叔。”老人颤巍巍地说。

丫头怯生生地抬头，王磊从包里掏出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战壕里的下午。他摸出那只磨得发亮的烟盒，塞进小子手里。“记住，你有个赵伯伯，他教会你爹，啥叫男子汉。”

风穿过院子，带着槐花香。远处传来孩子的笑闹声，像极了那年战壕里，火柴擦亮时短暂的光亮。

雷　靂：润物暖心、丽语诗行、品虹等，中国朗诵联盟专员，辽宁省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联盟会员。酷爱文学，喜欢写作，退休前也曾有几篇诗歌散文在报刊杂志发表。1993年本专业论文获中国电子行业优秀论文奖（高级职称）2013年《关于在新形势下如何加强和改进党员教育工作》论文获网络征文优秀个人奖，退休后拣起写作，迷上诵读。有上千篇诗文在各大平台发表诵读也多次获朗诵平台优秀奖三等奖等。徜徉文字之美照亮心灵，畅享声音之魅绽放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