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认得这座城 作者：墨玉

三门峡这城市坐落在黄河最后一个峡谷的出口，仿佛一个跋涉千里的巨人，于此敛起雷霆万钧的步调，将一身风尘与气力，坦然卸在了一片开阔的河床。水势缓了，泥沙沉了，天地间陡然生出一种近乎安详的从容。每年初冬，当上万只白天鹅如约飞抵三门峡，这片从容便被点染成一场声势浩大的洁白叙事。它们从远方而来，你若问一个三门峡人：白天鹅为何选择这里？他会笃定地告诉你：“天鹅是灵物，它认得人心，认得这座城！”

它认得的人心，如今有了更坚实的形状。那形状是法律条文，全国首部专门保护天鹅的地方法规在三门峡诞生，“白天鹅保护日”被庄重写入日历。那形状也是机构的牌匾，湿地保护中心在客流高峰增派人员，引导如织人潮；野生动物救护站里，受伤的天鹅得到悉心照料，有些戴上卫星追踪器重返蓝天，科技之眼默默守护迁徙轨迹。自保护法实施以来，三门峡的天鹅数量稳步增长，水质清澈，湿地丰茂。人心所向，终化为制度与科学的堤坝。

于是，你看到的景象，便与单纯的“野趣”有了微妙的不同。观景平台旁，新设的摊位试图将凝视的目光熨帖得更为舒适。湖畔栈道上，“请勿投喂”的标识旁，常有志愿者温和劝阻。公交车上，“美丽天鹅城”的主题涂装，让一场观鸟之旅从踏上交通工具那刻便沉浸其中。这一切井然有序的背后，是这座城市明白：真正的深情，不是放任自流的亲近，而是克己守礼的守护。游客们赞叹这里是“花园中的城市”，这份赞誉，正源于秩序与野性之间那条精心维护的、看不见的界线。

然而，所有精密的系统，其最终的传感末梢，依然要落到具体的人的掌心。那或许仍是三门峡晨练老人怀揣玉米的那份惦念，是摄影家们数十年来风雨无阻的守望；更是“天鹅卫士”们日复一日的巡逻，是市民们“观鸟不扰鸟”的自觉默契。人们深知，保护天鹅，就是守护三门峡共同的家园。那些优雅的“白色精灵”，既是一张测试生态的“试纸”，也牵动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未来。自上而下的制度设计与自下而上的自觉守护，在此完成了“双向奔赴”。

因此，我渐渐明白了那个“认得人心”的深意。天鹅认得的，早已不是散漫的柔情，而是一种进阶的、成熟的责任共同体。它认得法治的尊严，认得科技的细心，认得三门峡为了给予它安宁，而主动管理自身热情的克制。它认得，这份爱意已从溪流汇成深潭，有了更稳定的容量与更恒久的反射，能将一片迁徙途中的驿站，映照成值得托付生命的家园。

我会在黄昏去天鹅湖看落日熔金，将现代的观景台、巡护者的身影与天鹅的羽翼一同染暖。此刻，你会感到，三门峡与天鹅的缔约已然升级。三门峡说：“我以我全部的文明与秩序，为你担保此冬的安宁。”天鹅则以年复一年、愈发壮丽的归来，在天空写下它认可的批注。从最初的零星到如今的盛况，它们的翅膀，为三门峡的生态答卷打了分。

当最后一批天鹅北归，它们带走的，是整整一冬被制度与温情双重加持的安全感；留下的，是一座不仅被羽翼擦拭得更明净，更被理性与热忱共同锻造成熟的城市。来年十月，当第一声啼鸣再次划破长空，每一个三门峡人心中涌起的，或许已不止是温柔的情愫，还有一种清晰的、共同成就了某件美好事物的笃定。

看，回家了。

回的不是地理的坐标，而是三门峡关于现代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共处的、日益完善的文明契约。这份契约，写在每一片羽毛上，刻在每一个三门峡人的心里……

墨　玉：作家联盟高级会员，朗诵联盟艺术指导，朗诵联盟区域总监。她的热爱，从墨香四溢的纸张文学，到玉语金声的有声文学。参与编写或主创同声每日一诗有声读物，炼达而含蓄，热衷于幕后做嫁衣。擅长各种文体写作，文字或犀利通透，或温婉清丽。

在独属于自己的夜晚，只想与你一起洗尽人间喧嚣，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期待共同成长，遇见美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