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满爱的藤椅 作者：周业明

六十岁

退休了，闲下来。

那把旧藤椅擦了擦，搬到院子当中。

你靠着我，我枕着你，

阳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晒着半睡半醒的脚。

说起哪儿还没去过，眼睛里

还有点没磨干净的光。

藤条密密的，兜着

刚慢下来的身子——

不急，

咱们还有的是时间。

七十岁

背弯了，正好窝进椅子里。

话少了，像河水流到深地方，

静是静，可底子还在。

你闻了闻，说茉莉香，

我数了数，麻雀叫了七声。

藤椅吱呀吱呀响，

像我们说话，带着喘。

可就是那动静，听着才踏实。

爱这玩意儿，到后来

就是能听明白对方的沉默。

八十岁

手上脸上全是沟沟坎坎。

藤椅也磨出了凹槽——

那是我的急脾气，你的汗浸的。

不挪了，这地方坐熟了，

根儿都扎在日子里头。

我笑话老得不像样，

咱俩笑得像个局外人。

它驮着的，是八十年的你来我往。

每一道纹，都记着

咱俩怎么长成一个人。

九十岁

记性散了，像沙子握不住。

你望着我，问：你是谁？

我把你拉到那把椅子跟前。

“摸摸，咱们坐了三十年的地方。”

你糊涂着，手一碰那藤条

忽然嗯了一声，笑了，

像个找着窝的孩子。

椅子不说话，可它会晃，

晃着咱们剩下的那点魂儿。

在忘干净了的底儿上，

爱现了原形——

就是手指头搭在一块儿，

啥也不说，心里头也知道。

一百岁

你走了，椅子空了一半。

那坑里，是个问不出来的为什么。

我一个人坐，成了个回音。

世界透亮，也安静。

我摸着一根根藤条，

还有你手心里头那层包浆。

这才明白：

不是人坐着椅子，

是人活成了椅子——

一个模样，一起磨穿。

风一吹，它轻轻吱呀，

像你还在。

守着它，就是守着我们那个囫囵个儿的圆。

爱不在天边，

就在这把椅子上，

一天天，一一天天。

周业明：男，汉族，党员，北京市人，祖籍山东。自幼酷爱文学，自八十年代起，创作了散文、小说、歌词、报告文学等，作品多次在全国全军获奖立功。主管编写的《华夏风云录》丛书之一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系北京精短文学、世界文学艺术界签约作家，作家联盟会员，自由搏击协会官方考核认证《段位技术资格》名誉高级八段，专注器物诗学探索多年，曾编辑出版《人民崇尚这颗星》、《快乐的蝙蝠》等。